盒饭狂人

只追啵赞,其余无感。
(曹贼再世)

【博君一肖】典妻(五十)

  王一博第二日精气神好了些,肖战惦记着上回他差侍卫送信时提过等王一博来要做吃食给他。


  他的手艺,王一博也是吃一顿少一顿,肖战晨起便问王一博想不想尝尝他新学的几样菜式。


  王一博歪在床上笑:“你都新学了哪些菜式?”


  肖战正坐在镜子前梳头发,挑了一枝素淡的乌木簪子插在颅顶发髻上,活脱脱一个清贵闲公子模样:“前日里新学了金铃炙、箸头春、金银夹花。素琴说都是皇家的菜样,洛阳官宦人家都跟着吃。”


  肖战低头挑腰佩。王一博送他的配饰太多,穿戴不完,如今他也学会了配着衣服挑,天天换花样。挑了一件水头足的蓝田水苍翠,双鲤戏珠的花式。肖战起身要系上去,被王一博抽走。


  王一博替他系:“好,那你就做这几样给我尝尝,我跟你一起去厨房,还是给你打下手。”


  替肖战系好腰佩,王一博刮他鼻尖,很轻很轻,嘴里夸赞:“我家的坤泽,贤淑得很。”


  肖战仰头要躲,没躲开,被刮上了鼻子,未忍住笑意,却还口是心非,俏皮地摇摇头:“少夸我,我不想听。”


  说罢肖战挑了眉转身出去,脚步轻快。王一博笑着摇摇头,负手于身后,不紧不慢跟上。


  *


  二人于外屋吃了点早饭,一路闲逛,要打发着时辰去厨房。随行的除了几个别苑的丫鬟、小厮,还多了几个将军府跟来的侍卫,赵长千亦错开几步跟在他二人身后,手握腰间刀柄,目光一刻不离王一博。


  园中红枫稀青松翠,满地落红与黄叶,处处秋色明。肖战想趁着最后的日子好好赏一赏风景,故而走得快了些。走着,走着,心事又起。


  王一博今日不知为何,步子很慢,一步一步,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。


  风过有落叶飘零,肖战停步,展开折扇遮挡,抬眉向上瞧。王一博也止住步子,失神看他。


  眼前的肖战,里头着雪青色长衫,衣摆绣了几枝素竹,外罩藏蓝古香缎的袍衫,上织云上亭台,那衣袂随风,便飘出一副竹影横斜的江南烟雨楼阁图。


  他额上那枚折扇遮出淡影一片,罩着他含笑又似含愁的瑞凤明眸,晕开了那眉梢眼角的风情。


  折扇上,隐约可见落拓行草——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之子于归,宜其室家。


  这枚扇子正是由王一博亲自挑好了送给肖战。应当说,眼前的肖战,浑身上下,里里外外,每一处都是王一博亲手所写就。


  王一博心满意足,眼带笑意,静静看肖战移目远眺,看他蹙眉努嘴。


  肖战是个美人,王一博自与他初见时就知道。


  街上头一次闻见那股桃花香,王一博久久不能忘怀,魂牵梦绕许多日,后于婚席上看见信香的主人,王一博只觉得,果不其然,相得益彰。


  那时的肖战虽样貌出挑,但粗衣麻鞋、谨小慎微,远比不上城中贵门王孙的绰约风姿,往京城公子中一丢也不过泯然众人。王一博隐隐看出他掩藏的风华,只觉得这样的坤泽,留在乡野间蹉跎,很是可惜。


  后于将军府后门再见,他一时兴起,使了点手段收肖战入府当差。时常得见后,他愈发觉得肖战风采动人,眉目之间灵动俏皮,面上倒惯会装模作样,可爱有趣得紧。越看着,他便越想要,人生前二十载恍如烟云,他未曾为自己任性妄为过。


  就这样一次,就这般一人,勾起他的妄念与妄为,最后叫他忍耐不住,不顾一切抢来手中。


  数月日子眨眼而过,肖战由他滋养,由他调教,由他勾画出十足十的魅惑明艳。他亦看见了肖战这副皮囊之下,刻于骨子里的知书达礼、深明大义。这样的肖战,更让他如痴如醉。


  终于有这样一人,自里到外叫他称心如意,伴他左右,柔情解语,夫复何求。他无论如何也得……


  “咳咳咳……”王一博低头咳嗽了几声,眉心蹙紧了。


  肖战原本正在看云絮当空绕,又看脚下落红满地,忽然听见王一博咳嗽。


  肖战急忙收起扇子跑回他身边,着急问道:“你怎了?可是病了?我昨日就看你脸色不对劲……”


  王一博摆摆手,复又笑:“无事,其实是昨日着了点凉,怕你又唠叨,没敢说。吃一顿你做的饭菜就好了。”


  肖战探他额头,的确不烫,这才放下些心,释然:“饭自然是要好好吃的,如若饥一顿饱一顿,哪来的力气忙公事。到头来事没办成,反落得一身病。”肖战想起上回王一博因不好好喝药,起了高热,肖战怕王一博以后也这么糟践自己,遂忍不住多嘴,“药也是,生了病就得好好吃药,不然反反复复不得好……”


  王一博牵着他的手往厨房去,调侃:“行了,行了,为夫明白。既要我好好吃饭,中午就看你手艺了。”


  肖战被王一博一句调笑说得语塞,欲言又止好几次,歇了唠叨的劲头:“那你爱吃什么?中午又想吃什么?”


  王一博五指穿过他指缝,扣牢,闲散地漫步:“嗯……我爱吃酸的,吃不得辛辣,从前不爱吃甜,如今爱吃甜,往后或许也能吃辛辣……”


  “为何你从前不吃甜吃辣,现在却要吃呢?”肖战好奇。


  王一博笑答:“因为你爱吃甜,爱吃辣。”


  肖战心口猛然一动,张了张嘴,又不知怎么接话,哑然片霎,故作如常,却莫名话多起来:“那我中午,给你做些酸的、甜的,恰好糕点我拿手,还有葱醋鸡,嗯……糕点的话,我最会做贵妃红、玉露团……”


  二人相贴的手心,多了些手汗,潮漉漉,也不知是谁的。王一博嘴角挂着淡淡的笑,默默听肖战絮叨。


  这样的人,他无论如何也得护好了,不能有差错。


  王一博被肖战拉着,走快了几步,眉心又不由自主起皱,只一瞬,压制下去,不动声色舒了一口气,清了清嗓子。


  待肖战回头:“还有红糖糍粑。我做这么多,你中午吃得完吗?”


  王一博弯了眼角,点点头:“能。”


  肖战俏皮得意:“那我全做出来,看你吃不吃得完。你得给我打下手。”


  “好。”王一博应下。


  肖战哼笑两声,并未挣开王一博牵他的手,领着王一博穿过林间小路往厨房去。


  赵长千跟在他们身后,几次欲言又止,悄悄打量王一博的面色,最终忍住了。


  这么走着,走着,磨磨蹭蹭一个多时辰,两人才终于走到厨房。素琴和其余人见小将军也来了,一齐出来跪迎过,忙前忙后帮肖战备午膳要用的米面肉菜。


  肖战脱了外袍,系上襻膊,又系围裙,问王一博:“小将军,你待要如何给我打下手?”


  “但凭吩咐。”王一博答。


  肖战笑哼哼,也没当真,随意扔了几棵菜叶子敷衍:“那你给我洗洗菜,我回头切了拌进肉馅里,包馄饨。”


  肖战在厨房里忙活,王一博也不会真愿意一个人在院中洗菜,况满院子的下人哪敢真叫小将军动手。故王一博随意洗两颗菜,就钻进厨房去找肖战。


  素琴在擀面皮,肖战坐在桌子前拌馅料。王一博贴着肖战坐,端起肖战手边一只碗瞧了瞧:“蟹黄?留做什么?”


  肖战绊着手里的馄饨馅儿,答道:“一会儿和蟹肉拌在一起,做金银夹花。”说罢肖战笑了,“我想起从前在将军府,有一回不知怎的,你大白天要吃蟹黄毕罗,我不会做,现学现卖,还划破了手。”


  争风吃醋的一桩旧事,王一博听着也觉得自己当时有些任性。不过他也无意向肖战言明当初为难肖战的缘由,只是许诺:“往后我不这样折腾了,你做什么,我吃什么。”


  肖战拌馅料的手顿了一顿,继续拌馅:“别了,我今日既答应过做你爱吃的,就不会随意,我叫你尝尝我最用心的手艺。”


  “我做的这些,我爹娘都没吃过呢。”肖战嘟囔道。


  王一博担忧肖战提及爹娘就哀伤复起,故摸着他后背长发,宽慰:“再过过,你爹娘法事就满了,我们请他二老回来,你每日于牌位前怎样供奉都行。”


  肖战眼眶涩了一瞬,立时忍了过去,冲王一博笑,撒了个谎许下承诺:“好啊。”


  *


  肖战忙前忙后做好午间的菜,问王一博想在哪处吃。王一博思忖片刻:“带去湖上吧,我们泛着舟吃。”


  下人们这便浩浩荡荡捧着饭菜酒水,随两位主子去湖边,替主子往船中布好酒菜,再解了缆绳。


  赵长千想拿船桨,被王一博止住:“你们在这儿候着。”


  “可是……”


  王一博不理会他,抢过木桨,就牵着肖战上了船,丢下赵长千和几个亲卫眼巴巴守在岸边。


  王一博将船划去湖中央,再坐回船里赏景吹风。


  雕栏的半篷小舟在别苑的湖中央轻晃,湖畔远处晴山滴翠,舟畔湖水澄澈挼蓝。


  小舟中央摆了一张小桌,桌上是肖战在厨房做的那些小吃食,每样挑了一点摆着,并一壶煎好的义阳茶。


  肖战坐在桌前,王一博则靠在小船栏边,任由秋水凉风袭面。


  肖战捏了一块金银夹花递去王一博嘴边。王一博由他伺候,蟹黄与蟹肉的香气充斥唇齿。


  肖战看王一博面颊上那道李茹茹珠钗划破的口子已结痂,遂问:“小将军,府里,少夫人还在与你置气吗?”


  王一博惫懒地倚靠着:“太皇太后召我跟她一道去了一趟宫里,陪着叙旧了一番,回去后她老实多了。”


  肖战感叹: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少夫人对你也是有诸多误会。”


  思及自己与李茹茹的会面与约定,肖战担心起李茹茹是真的想对付王一博,又怕王一博招架不住,待他走后遇上麻烦。肖战便忍不住打听起来:“小将军,恕我多嘴,能问一句,少夫人究竟为何会这般记恨你么?”


  王一博扭头望着湖上清波,有鲤鱼跃出水面。


  王一博垂眸道:“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,当初我那位义兄深陷造反疑案,家族蒙难吗?”


  “记得。”肖战倒了一盏茶递给王一博。


  王一博接过,吹着茶烟,许久,黯然神伤:“其实当初,他的那桩案子,宣平将军府亦牵涉其中。不对,应当说……”王一博看向肖战,“我亦牵涉其中,稍有不慎,不仅我人头落地,更要株连九族。”


  肖战立时惊愕了。


  只听王一博幽幽地叹息,言语中有悔有恨:“若无他当初重光门前假意与我割袍断义、刀剑相向,不惜自尽保我,若无他一家男丁严刑之下依旧守口如瓶、以命换命,恐怕我宣平将军府,也早就是菜市口刑场上百十缕亡魂了。”


  肖战怎也没想到,真相竟如此惊天动地。


  “那……他……你……”肖战简直找不回言语。


  王一博满身哀伤与怅惘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:“阿赞……因我年少无知,意气用事,害得他九族血亲不得好下场。我王家一门上下,每一个,全都欠周青云一条人命……这样的恩与债,我如何还得清呢……”


  “年少无知”“意气用事”二词叫肖战顿觉心惊肉跳。他不知自己窥出了什么天机,亦不敢深究,生怕不留神牵扯进这桩抄家灭族的旧案里。


  忽然想起李茹茹,肖战忙问:“那……少夫人她知道么?”


  王一博叹息:“她算知其一不知其二吧,有些因起缘由,我竟不知是和盘托出更好,还是守口如瓶更好。”


  肖战身为局外人,何尝不是一知半解,亦无法回答。如若王一博当真害过少夫人的心上人,那她二人血债无解。


  肖战记得王一博于故人坟前黯然神伤的模样,便壮起胆子追问:“小将军当初与周大人的往事,是小将军有意而为,还是思虑不周阴错阳差?”


  王一博未立即答话,若有所思望着肖战,须臾,拉他来身边。肖战不留神被拽离了凳子,没站稳,险些摔了,慌乱扶着王一博的腿,跪在他面前,恰好在他腿间。


  王一博垂头,轻柔抚过肖战眼角,幽然问道:“听了我方才那番话,你便都不问我为何我大逆不道,不觉得我罪该万死?”


  肖战虽不知当时真相,但总归不信王一博真会是犯上作乱、背信弃义之辈,或许只是权势风云,王一博不慎牵涉其中。肖战摇摇头:“我早说过,我不懂许多朝堂纷争,我只记得小将军说过,但求问心无愧,我信小将军的话。”


  “无关细微末节?”王一博问。


  他能顾得了什么细微末节?肖战答:“无关细微末节。”


  王一博心中触动,眼瞳微颤,扣住肖战后脑勺,俯身吻上那两片唇。肖战仰头迎合,揪着他革带,手指微微使劲攥着。


  王一博吻罢一遭,与肖战鬓发相贴:“阿赞,你怎那么好呢?”


  肖战嘴唇翕动,难以言语。李茹茹与王一博的是非恩怨,太沉太重,隔着数不清的人命。他一个升斗小民,哪有本事于其中周旋?王一博日渐一日流露依恋,李茹茹又日渐一日恨入骨髓。他身在局外又在局中,左右难顾,骑虎难下。


  肖战心生无奈,膝行往前几寸,环上王一博的腰,脸颊贴上他小腹,磨蹭:“少夫人与小将军诸多隔阂,小将军往后万事要当心。若有朝一日时机成熟,好好与她说,解开症结才好。”


  王一博抚着他后脑勺,低语:“兴许吧。”


  就这样相拥一阵,肖战察觉王一博腿间有些动静。肖战一瞬茫然过,抬头,无辜仰视王一博。


  王一博捏他面颊,笑:“一遇上你,不管如何,我都情难自控。”


  自个儿流氓还赖他。肖战撇了嘴,想着没多少日子能待在这处,给个施舍亦无妨,就问:“你要我如何伺候?这里光天化日,不好胡来。要不等回去再说……”


  王一博的唇贴上他耳侧:“还记得将军府那次,你没脱衣裳,我怎样伺候你的?”


  肖战轰然面热,滚滚烫:“我……你……”


  “这次,你来吧。”王一博道。


  肖战结巴:“我……我不会呀……”


  王一博掀了衣摆兜头罩住他:“无碍,试着来吧,还有我教你呢。”


  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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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最后二人情到浓时一齐攀上九天,又一齐缓缓落入人间。


  肖战还坐在王一博身上,额头抵靠着王一博的肩头,哑声问王一博:“小将军,你害怕少夫人会给你使绊子吗?”


  王一博顺着他背上长发:“小麻烦她不曾断过,三天两头一场小打小闹,我看惯了。”


  “那大麻烦呢?她会找你的大麻烦吗?”


  王一博歇了歇,宽慰:“宣平将军府于太皇太后,于国公府而言,还不是想丢就丢。有她母家时时耳提面命,她自会收敛着。”


  肖战一颗心悬了一半落了一半,无处着落。疲倦袭来,肖战默叹,闭上眼假寐:“嗯……”


  *


  第二日,王一博早上回府,下午少夫人的口信就传来。合香交予肖战一封过所,说是户部的官儿最新签颁,出城就能用。


  与过所一道送来的,还有一包药粉,合香塞给肖战:“公子,这是少夫人托奴婢给您的迷药。您若想走,最好还是去道观。那处靠山,山路婉转,好藏身,亦好安排接应。难保小将军不会随您一道前去,这包药必要时刻能用。”


  肖战惊慌藏起药粉在袖中,东张西望:“合香,少夫人要我给小将军下药?”


  合香答:“也是权宜之计,这只是迷药,混在茶水里,喝了睡一天。”


  肖战久久不言,待到合香又喊了他好几声,才道:“我知道了,你出去吧。”


  合香出了屋子,肖战半信半疑拆开药粉,嗅了嗅,无法确定是否有毒。


  如若照小将军昨日所言,少夫人应当只是爱添小麻烦,不敢真在大是大非上撕破脸。那这包药应当真是迷药,只是为了助他脱逃。


  可是……可是肖战回想在将军府的所见所闻,回想李茹茹当日歇斯底里的模样,又不敢全然信任。万一呢,万一李茹茹不走寻常路,要借他之手行一步险棋,置小将军于死地,报仇雪恨,当如何是好?


  肖战趁下人不在,悄悄将药塞进藏盘缠的角落。这包药,他不能用。


  *


  肖战当晚抱着蜜饯窝在被褥里说悄悄话。临别在即,这几日他愈发离不开蜜饯。蜜饯一如往常粘人,除却吃喝就是围着他叫,不知苦不知愁。肖战既欣慰蜜饯好养活,又担忧他走后蜜饯无人照料。


  “要不,干脆我把你也给带走吧,穷就穷养活,也好过别苑这处无人后,小将军不管你了。”


  说罢肖战又觉可笑,这可是太妃娘娘送的猫,王一博自然不敢不管它。就算有朝一日他没人要了,这只猫也有人爱护。毕竟皇家的猫,自小生来的性命比之穷人的宝贝儿子都要金贵。


  肖战和蜜饯一夜熟睡,晨起早膳后,赵长千又过来别苑,还带了十几个侍卫。彼时肖战正抱着蜜饯坐在江南小院的墙角树下望呆。赵长千领着那些侍卫,浩浩汤汤进来,瞬时挤满了院子。


  那群侍卫个个英武冷面,齐刷刷跪在肖战面前,比之原先此处当值的那些侍卫,要气势凌人许多,把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唬得不敢出声。


  肖战抱着蜜饯上前,满腹狐疑,问赵长千:“赵大人,这是做什么?”


  赵长千颔首答话:“回公子话,小将军遣属下带他们来给公子认认脸,以后由他们换下原本别苑的几个侍卫,公子出入间也带上他们,护持安危。”


  肖战认出好几个,原先都是将军府中,小将军院里当值的贴身亲卫,是一等一的好手。肖战更不解:“他们都是小将军身边的人吧,不该在将军府里护小将军吗?我这儿用不着那么多人。”


  赵长千温言劝说:“既是小将军的一片心意,公子就收下吧,也省的叫我白跑一趟。”


  肖战不好多说什么,坐回墙角,看着赵长千叫来原先江南小院的侍卫,忙里忙外训话,安排调遣。


  合香送了茶水来给肖战,不动声色递给肖战一个眼神。肖战明白合香心思。他离开在即,王一博却忽然调派亲卫来别苑看守,究竟只是寻常差遣,还是有所察觉有意为之,谁都说不准。


  肖战一颗心也忐忑起来。


  赵长千将那群亲卫安置妥当,转身欲告辞,说是着急回府。肖战有心套话,将蜜饯交给丫鬟,找了个散心的由头,借口说顺路送送赵长千。


  时近巳时,肖战送赵长千往别苑门口去,先是问了许多小将军这两日公务,而后绕到了自己身上。


  肖战状似担忧,唉声叹气:“小将军平素不爱多言,许多事都要我连蒙带猜,我往往也不知是否猜到点子上,故时时惶恐,唯恐触怒他。”


  赵长千笑一笑,安慰道:“公子不必担心,对旁人,也许小将军沉默寡言喜怒难测。可对公子,小将军绝对坦诚爱怜,没有弯弯绕。公子有话就说,有疑就问,不必忧惧,有时话敞开来说,日子会简单畅快许多。”


  肖战状似玩笑:“就比如今日,我在院子里坐得好好的,突然来了这么多小将军的贴身侍卫,可把我吓一跳。我乍以为是我做错事,小将军要罚我,又把我给关在院子里看着呢。”肖战拍拍胸口,笑道,“你不知道,你领着他们进来时,我险些吓得把蜜饯都给丢出去呢。”


  赵长千却没接这几句玩笑,停下步子,欲说什么。


  肖战也不禁停步:“怎么了?”


  赵长千问:“公子以为,小将军调遣他们来,是为了加倍看守,不准你出门?”


  肖战默然,没应答。


  赵长千心生无奈,对这两人的若即若离心境深觉唏嘘。


  两人又往门口去,赵长千叹气:“公子也许觉得出入都有人跟着,时时身旁都满是眼睛,极不自在。不瞒公子说,这般境遇少有人能自在。”


  两人走过清溪木桥,赵长千又道:“可对小将军而言,派遣侍卫步步紧跟公子,倒不真的只是为了看住公子。”


  不是为了看住他,还能是什么?肖战大惑不解。


  身旁,赵长千摩挲手心的刀柄,怅然感慨:“我自老将军故去后,被小将军亲自选去身旁,转眼数载,陪着小将军行走军中、官场应酬,也算见过一些风雨。公子也许知道官场波云诡谲,可却不知究竟如何波云诡谲。”


  肖战不发一言,留心听着。


  “小将军年少袭爵,执掌兵符,是位高权重,风光无限。可风光背后,除却孤寂,亦有数不清的暗箭。这些暗箭,岂止朝堂算计那样简单。京中高门贵胄,谁不是有权有势,谁手上没有几分生杀予夺的本事?既有这样的本事,贪心不足兵行险招者也就大有人在。”


  肖战茫然:“这是何意?我没听明白。”


  赵长千问道:“公子看将军府,除了小将军,还有谁能担当重任撑起府门?”


  肖战眨了眨眼。


  “二少爷未满十五,还懵懂贪玩。除他兄弟二人,府里只剩太夫人、大夫人二位女眷。旁支的男丁又所剩无几,亦少有官居要职者。小将军又不爱人情往来结交党羽。可偏偏这样的将军府,手握京畿兵权,执掌皇城防务。公子你说,要是家主没了,谁能接手大局,谁能袭官掌兵?”


  肖战惊愕,一时答不上来。


  赵长千又问:“如若宣平将军府无人能掌兵权,那京卫营、武侯铺的鱼符,归谁?”赵长千摇摇头,“恐怕,这是洛阳城许多文官武将都琢磨过的事。文武百官,有人盼着小将军安然无虞,自然就有人想让他不得善终。官场之外要人命的法子太多了,防不胜防。兵权即杀人刀刃,放在小将军手上,倒是风平浪静,可是若放在别人手上,又哪知会出什么乱子?这乱子若出,又岂止一两条人命那么简单。”


  肖战心不在焉地踩着脚下石子路,想起了那位周青云,和他的九族。


  “是以,为了将军府,也为了大局,小将军昼警夕惕,一刻不得松懈。小将军过惯了这样的日子,推己及人,自然也就分外在意公子的安危。属下知公子并不喜欢出入都有人看守,若真受不住,不妨下次摊开来与小将军说说,各退一步,两厢自在。”


  肖战踢了踢脚下石子。他哪里还有下次。


  不知不觉到了别苑门口,赵长千向肖战告辞,又说道:“公子,小将军他……他这几日事忙抽不开身,恐怕来不了别苑,也没法子常托侍卫传话,公子勿要见怪。小将军时时挂念公子,绝无冷落之意,公子且耐心等等,切莫误会。”


  肖战心乱如麻,随意点点头,也不知听没听进去。


  *


  后头几日,将军府那头果然杳无音讯。肖战因提前得赵长千提醒,故而也没多想。只是因李茹茹期间的传话催促,又因与赵长千那番谈心,肖战这几天始终心事重重、坐立不安,心烦意乱之时,只得又去找素琴谈心。


  素琴在厨房的院子里剥着豆子,和他说新鼓捣出的菜式。


  肖战有意打听将军府里的事,状若如常地问:“素琴,你自小便在将军府里做事吗?”


  “是啊,怎了?”素琴问。


  肖战凑近素琴耳边,悄声问:“我问你个事,你千万小声些。”


  素琴被肖战鬼鬼祟祟的样子弄得一头雾水,压低嗓子:“怎——么——啦……”


  “从前老将军还在时,出过什么事吗?”


  “什么意思?”素琴歪头。


  “就是,有人暗害过老将军吗?”


  素琴回想一番:“有。”


  “怎么?”


  素琴挠一挠眼角的泪痣:“我知道的不多,我娘知道的多,她不愿多与我说。可我也多多少少记得些。老将军还在时,饭食被人下过毒,外出呢,也被人行刺过。总之我觉得,洛阳那些官儿,总有人想要他的命。他后来得病没了,也不知是真病,还是有什么隐秘,府里下人谁也不敢乱说。啊,你可别把我的话传出去。”


  肖战震惊:“我记得我刚去将军府做厨子时你与我说过将军府主子的吃食出过事,就是这事儿吗?”


  素琴扔了豆荚,拨弄盆里的豆子:“昂,是吧,我所知道的就这事儿,谁知道还有无旁人下过毒呢?”


  肖战魂不守舍起来,想起李茹茹给他的药。


  素琴拍拍手,嘀咕:“也不知那些人,害了小将军,他们能得什么好处呢?”


  自然是权柄势力。或是其他更多所求。肖战心中思量。赵长千的话绕耳不绝,将军府中长富那番话也是。肖战头疼,懊丧地拍脑门。怎他每回与王一博的心腹谈心,都换得这么多心烦呢?


  他们口中的小将军,怎与他所看所知,相差这么多呢……


  *


  肖战在别苑等着的日子里,少夫人的口信又传来,此回是说户籍已有着落。


  合香传话说,出逃那日少夫人会安排人接应,接应的人护送他回巴南,将户籍迁回渝州,如此公子往后买清心丹也不难。公子一切放心就好。


  听过口信,晚间饭后,肖战睡不着了,拿了本书在房里一圈一圈走走停停,思绪万千,心事重重。


  蜜饯则补补紧跟,围着他脚踝绕着叫唤。肖战被他绊了几次,干脆抱着他继续瞎逛。


  眼下李茹茹催得紧,分明就是一天也不愿他多留,他箭在弦上,不走也不行。


  可王一博那处又让人放心不下,李茹茹与王一博的深仇大恨纵使一辈子也难消,此次不管李茹茹是否真心帮他,估计也有意小试牛刀给王一博添麻烦,以后他两个还有的折腾。


  小事倒是无所谓,万一哪一日王一博落棋不慎,祸到临头,国公府将他弃了,李茹茹保不齐恨劲上来,趁机痛下杀手报仇雪恨。


  依赵长千所言,再看王一博那狗脾气和牛脑子,也不知从前得罪过多少人,将来又会得罪多少人。平日里的暗害日防夜防,再万一哪一日真遭人陷害,墙倒众人推,像他那义兄一样抄家灭族,那如何是好?


  肖战想起他见过的太夫人,想起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二少爷,还有府里许许多多下人。都是一条条人命。


  更何况还有那个为国为民、心藏悲苦的小将军……


  思及此,肖战赶紧拿书敲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。真是想太多,他一个布衣百姓,咸吃萝卜淡操心,当朝三品大将军,哪里用得着他来深谋远虑。


  想得头疼,肖战垂头丧气撂下书,抱着蜜饯去睡。


  他这是怎了,整日里满脑满心都是小将军小将军,那个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小将军,最不该他来怜惜。若不是那个混蛋,他也不会落得眼下两难境地。


  人心,果真是非难断,黑白难两清。


  *


  肖战后头几日都在思量怎样想法子再去一趟道观。重阳节已过,他不能再以此为借口。可少夫人催促在即,他又拖不得。


  王一博也不知究竟忙成什么样,当真没再来过。如此耽误三四天功夫,下了一场秋雨,园中雨打风吹,寒枝断了不少。肖战终于想到了由头,给王一博去信,说是一场秋雨,令他想起家乡父母坟茔,孤坟千里,无人看顾,日日遭风吹日晒雨淋,难免有损。可他远在洛阳不能修缮,孝心难全,辗转难眠数日,想再去玄清观灵前请罪。


  这次信送回将军府,侍卫又是当日送当日回,说道小将军处置完府中事务,明早一定赶来别苑陪公子去观中祭拜。


  肖战得到回话,忧心起来。多日不见,王一博终于肯露面,可这回却来得很不是时候,看来是一定要跟他一起去。那就算肖战千不想万不愿,少夫人给他的迷药也是不得不用。可赵长千那日的话在肖战心里压得越来越沉,再冲着王一博下药,肖战实在不忍心,总觉得对他不住。


  晚间肖战找出那一小包迷药,他藏了那么多日,无人再动过,稳妥安全。


  屋里只合香在伺候,替肖战打包明日去道观要用的物什。合香默默将肖战的过所与盘缠塞进了包袱里,肖战也看见了,二人心照不宣。


  合香不知怎的,突然多话起来,边收拾包袱边道:“公子,京中风云难测,官门深似海,不是轻而易举能明哲保身的好地方,许多事身不由己,一旦陷进去,生死不由人,孤立无援时,想再脱身就难了。你明白么?”


  肖战攥着那一小包药粉,不言不语。


  合香收拾好了包袱,放去外间又走回来,欲抽走肖战手上的药:“公子,这药请容合香先行……”


  出乎意料,肖战猛地缩回手,直勾勾盯着合香,把合香看得一愣。


  肖战拎起桌上茶壶,是空的。


  “合香,你替我拿一盅新茶来。”


  合香吃惊不已:“公子,你是要……”


  “快去。”


  合香满腹狐疑奉来新茶,肖战倒了一杯,吹吹凉,当着合香的面拆开那包药,挑了一点放进那杯里,晃了晃一饮而尽。肖战不敢信李茹茹没想过借他的手害王一博,万一王一博出了事,将军府百十条无辜性命,京中朝堂腥风血雨,都不是他能担得起的。


  放下茶盏,肖战擦擦嘴角茶渍。况还有……小将军的性命……


  还是万事小心最好。若这药粉不对劲,最先该毒死的也是他,王一博不会有性命之忧。


  合香目瞪口呆望着肖战先行试药,暗暗震惊,说不出话来。


  等肖战喝完茶水,又把药重新包好塞回怀中,她才回过神来:“公子……早些躺下吧……”


  肖战也有此意,若有所思仰视合香:“合香,你明日一定早些进屋来看我,若我出了事,你千万记得瞒住众人尽快逃出去,别为我丢了性命。”


  肖战眸中,是视死如归的光。


  合香心绪难平,毅然跪在肖战面前:“公子放心,公子与合香都决然不会有差错。明日合香随公子一块儿去,等支开众人后,给公子引路。少夫人的人会在后山接应。”


  肖战问他:“我若安然走了,你怎么办?会受牵连吗?”


  合香顿了顿,向肖战叩头:“奴婢多谢公子挂牵,明日奴婢送公子出道观后,自有去处,公子放心去奔自己的前程,奴婢便无憾了。”


  肖战望着合香的后脑勺,说不出话来。


  合香临出屋子前,又掏了几片小巧玲珑的金叶子塞给肖战:“公子贴身收着,钱财还是多多益善为好。”


  遣走合香,肖战躺回床上等药性发作。约摸半炷香后,肖战困意袭来,迷迷糊糊几瞬工夫,就不省人事。


  肖战这一昏,昏了一个时辰,睡得死沉死沉,夜半骤然醒过来,头疼欲裂,浑身没劲,还想吐。


  黑漆麻乌的卧房里,肖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,心中却松了大大一口气。幸好,幸好,这药,虽药性强,好歹没毒。他是害不到王一博了。


  第二日王一博果然清早便回来,风尘仆仆进屋,一进屋就自怀中掏出一只油纸包:“快些尝尝,我清晨出城时看到街上有人卖这个,特地带给你。”


  肖战一看,竟是川渝的小吃,三角粑。肖战捧过三角粑,还热乎乎,也不知王一博捂在怀里,烫不烫。


  肖战心里暖烫,跟这三角粑一样:“三角粑而已,我自己也能做,你非要买干什么?这么烫揣在怀里,烫破身上的皮如何是好?”


  王一博由丫鬟给他宽衣:“我听见那老翁吆喝声,竟是巴蜀人,我想着,巴蜀人亲手做的,定然比洛阳人做的正宗,就买来给你尝尝家乡味道。”


  肖战拿起一块咬下去,又酥又甜,果然是正宗渝州风味。肖战叹口气,眼眶发酸:“瞧你傻气的……”


  王一博换过衣裳就要匆匆带肖战赶去道观。


  肖战看他脸色发白,问道:“可是昨晚忙得一夜未睡?”


  王一博笑道:“无事,我一会儿在车上,借你的腿补个觉。”王一博还捏他脸颊问,“今日我回来陪你,你高兴不高兴?”


  肖战笑得勉强,硬装着,点点头:“你能回来陪我,自然是好的。”


  合香将要带的路上吃食备好,交予门外的侍卫先行送上马车,送完一趟,合香回来,捧起屋子里桌上那只酒囊:“公子,月前厨房酿的枣子酒已出窖了,奴婢新装了些,小将军与公子路上喝,暖身子。”


  肖战与合香对视一眼,一齐错开。枣子酒是合香天刚亮时装好交予肖战,肖战不放心,又尝过一口,亲手将药粉撒了进去。


  到现在肖战还好端端的,可见酒也没事。


  待到玄清观,无论怎样支走侍卫与随从,王一博定然是会寸步不离在肖战身边。这一囊枣子酒,就是脱身妙计。


  想当初他与王一博一起打枣子,眨眼日子过,就要分别。肖战顿生酸楚,接过丫鬟捧来的披风替王一博披上:“等到了道观,祭拜过父母,你陪我四处走走,成吗?就咱们俩,别让别人跟着了,你……好好陪陪我。”


  王一博当他粘人,凑过来亲他嘴角,满口答应:“好。”


  临走时,肖战借口找东西,要王一博在屋外等他。他在里屋叫来丫鬟,把蜜饯交给她,叮嘱:“记得好好给它喂水喂肉,但也不能喂太多,当心他积食。”


  小丫鬟喏喏应下。肖战摸着蜜饯的脑袋耳提面命:“你可得给我好好听话,不能调皮乱跑,别跟你玳瑁姐姐一样。”


  蜜饯直嗅肖战的手,肖战抿了抿唇,放开它,要出门去,临走又回头:“对了,我今早收拾好的盒子,你千万记得待会儿送去厨房给素琴。”


  丫鬟本分答话:“奴婢记得了。”


  重重叹口气,肖战扭头出了屋门,由王一博牵着手,头也不回出了江南小院。


  *


  一行人顶着雨后秋寒往玄清观去,一路上王一博都睡在肖战腿上。肖战轻柔替他按揉额角,看他那副倦容,不禁满腹愁肠,越近道观,越愁思难解。


  往日觉得长的路程今日格外短,肖战纷杂之事还未怎么想,车队便停在道观门口。


  赵长千下马来报,替他们开车窗。王一博下车时,赵长千叮嘱了一句:“小将军当心。”


  王一博挥挥手催他让开,转身牵住肖战下车,一齐先去经堂祭拜。


  到了经堂,肖战叩拜时,王一博与他并肩而跪,一同叩首。


  肖战拜过,抬头望着爹娘灵位,长叹:“爹娘坟茔与我相隔千里,牌位又相隔十几里,我每日思念无处诉,又不能常来看,小将军,不若今日我们便把他们迎回去吧。”


  王一博安静陪着他,轻声答:“好,都依你。”


  王一博叫来道士,着他们先将二老灵位送去厢房摆着,肖战特意嘱咐:“合香,你和道长一起,替我看顾好。”


  一切交代过,肖战站在经堂门口发呆。王一博捏捏他的手:“不是说要我陪你四处走走吗?我看雨后初霁,道观中景物是不错,就走走看吧。”


  肖战叹气:“好,走吧。”


  赵长千握紧腰间佩刀欲跟上,被王一博止住。赵长千欲言又止:“小将军,可是你……”


  王一博知肖战祭拜父母难免怅惘,故而万事有求必应,答应过单独陪他,就不愿食言:“好好待着,我没事。”


  肖战默默握紧方才从合香手上接过的酒囊。


  赵长千不得已留在原处,忧心忡忡目送他二人相携绕去了后院。


  二人相伴闲步,走了一炷香,肖战有意为之,带着王一博七拐八绕,走去了无人的后院,有一处亭子。


  二人挨着坐下,有一句没一句说闲话。


  “我知你思念父母,放心不下,年后我带你回渝州,找到他们的安葬之处,我一定替你厚葬。”王一博懒散坐着,凭靠在凉亭的柱子上。


  肖战失神看他。往事纷繁,尽数在眼前,有将军府的是非恩怨,有别苑的一点一滴。


  王一博疑惑,笑问:“怎么了?”


  肖战摇摇头:“忽然觉得,小将军你还挺好的。”


  王一博挑了眉:“哦?哪里好?”


  肖战浅笑,支着下巴,絮絮叨:“嗯……大方、体贴人、言而有信……总之许多。”


  王一博刮他鼻尖,说笑:“总算愿意夸我了,再接再厉。”


  肖战不乐意,拧着鼻头也笑:“可你最初也挺混蛋,做的那都叫什么事。”


  说及此,王一博也有些哑口无言,好一阵子,自省:“是我有错,以后不会。”


  “你还想有以后?”肖战摇摇头,嫌弃。


  王一博歪头端量他眉目,喜爱非常,抚上去:“那时,也是实在想要你。牵肠挂肚舍不下,便搜肠刮肚想算计了。”


  “还不是见色起意……”肖战嘀咕,撑着下巴看向别处。


  王一博坐近了些,凑到他耳边:“这是在自夸自耀,说自己国色天香吗?”


  肖战瞪过来,恍惚了一瞬,狠狠心拔开酒囊的塞子,把酒递给他:“喝口酒吧,堵一堵你的嘴。”


  王一博多日不见肖战,本就想和他多调笑亲近,看他羞恼,怡然自得,接过酒喝一大口,递回给肖战。


  肖战佯装抿了一口,擦去唇上沾的,又递过去:“再喝。”


  王一博觉得新奇:“你是要与我拼酒?”


  “自是拼不过你,你让着我些,多喝点。”肖战撒娇。


  他一撒娇,王一博便什么都依了,又饮一大口,揽住他的腰:“道观里饮酒,你我皆大逆不道。”


  肖战装作要抢:“那不准你喝了。”


  王一博手臂躲开,又喝一口:“要喝,美人在怀,美酒在手,不受则太亏。”


  肖战哼气,由王一博揽着:“别回头喝太醉,又在我腿上一觉睡过去。”


  “我若醉了,你得守着我。”王一博深嗅肖战鬓发。


  肖战默然不语,冲着不远处的道观白墙发愣。一墙之隔,就是广阔天地。


  肖战愣愣地,呢喃:“好啊……我守着你……”


  王一博被肖战哄得高兴,揽着肖战的腰,悠然自在品着两人所打的枣子酿就的酒。果然由肖战经手酿出的酒滋味就是不同。往后他还要多喝,越多越好。


  喝着喝着,王一博半酣耳热,脑袋靠在肖战肩膀上,有些昏:“阿赞……我们待会儿……一起回家……多日不见,我很想你……”


  肖战察觉他昏沉,心中离愁更浓,情难自抑,絮絮叨叨说起心事来:“小将军,其实这几日你不在,我也每日都会想你,我不该总念着你,也不想总念着你,可愈发止不住,我也不知为何……”


  王一博靠在他肩上,迷迷糊糊,已不能说话了。


  肖战恍恍惚惚,看着地上风卷残叶,心口堵得慌:“你说说你,这么混蛋,为何又这么让人觉得可怜呢……明明倒霉的是我,可你和你那群手下人,总天天往我心里扎刀子,不让我专心恨你,不让我好过……成心让我左右为难……”


  王一博的气息在耳边,愈发深沉平稳。


  肖战眼眶酸涩,使劲眨了眨:“我不是什么大人物,留下来也不能护你帮你,该长久陪你的,是你祖母,是你母亲和弟弟,是赵长千,是你身边忠心耿耿的下人,也是你往后的良人……”


  越往下说,肖战眼中酸涩更甚:“我来洛阳一趟,算是渡了一场劫难,大梦一场,恨也恨过你,怜也怜过你,该放下了。今日你我一别两宽,盼你余生安好……”


  “小将军,你是个坏人,也是个好人,望你平安喜乐,子孙满堂。”肖战哽咽道。


  腰上,王一博的手缓缓落下。肖战眼中的泪当即滑落,顿了一瞬,侧头,心如擂鼓,小声唤:“小将军?小将军?”


  王一博恍若未闻,不省人事。


  肖战久久无言,长叹一声,轻手轻脚放王一博靠好,目不转睛看他,手情不自禁抚上他面颊。


  新雨初晴的凉亭里,王一博双目紧闭,安睡如孩童,一丝不见平素的杀伐果断。


  肖战又呢喃细语:“小将军,后会无期……”


  往后如再遇良人,记得设身处地、真心相待,别再犯浑了。


  解开身上披风给王一博盖好,肖战转身,深吸一口气,头也不回出了凉亭,越走越远。


  亭外秋叶零落,凉风打旋,吹起一地金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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