盒饭狂人

只追啵赞,其余无感。
(曹贼再世)

【博君一肖】典妻(二十九)

  王一博带着肖战泛舟足有半日,二人于湖心小亭,着下人送来茶点,吹着湖风吃过,再乘舟往对岸去,又于岸边登阁楼而上,斜阳之下赏景传饭。


  有丫鬟来传话,说几日前小将军命人给肖战量裁新做的衣裳,并新雕的玉饰都送来了别苑,问要如何处置。


  王一博揽着肖战倚栏凭眺,漫不经心:“都拿来此处,给他换上。”


  肖战靠在王一博怀里,好奇多嘴问为何赏他。


  王一博失笑,弹了他一个脑栗子:“给你换身新行头,算什么赏。”


  衣裳送来,整整齐齐叠放在托盘里,王一博挑了最左边那身,桃色直罗丝绸的长衫,香云纱的海棠红罩衫,轻薄透凉,最宜七月天的夏日。


  王一博拉着肖战回阁楼里,摸了摸衣衫面料,点点头,与肖战说:“换上吧。”


  肖战看那衣裳料子就知价值不菲,不敢换。王一博笑着摇摇头,亲自拿了衣裳去他面前:“要么换上新的,要么什么也别穿,总之不准再穿身上这件旧的。”


  肖战原本这身是来此处后管家匆忙置办,虽缎料不错,但织纹有些老气。


  婢女关上阁楼的窗户,放下帷帘,等小将军帮肖战换衣裳。王一博展开长衫,等着肖战脱。


  肖战几经犹豫,脱去原本的衣裳,由王一博帮忙,换上这身新衣,又穿上罩衫。


  王一博拿过侍女送来的腰带,掌宽的茜色,系在罩衫里,扣在肖战腰上,勒出腰身,各三层,与长衫和罩衫各有浅淡的红。


  王一博评道:“红色衬你。”


  这身衣裳,桃红与海棠相映,茜色做陪,真所谓可爱深红爱浅红。将肖战的气色更托出七八分轻俏。


  另一侍女亦捧来托盘,其上是一排发簪。王一博挑了一支芙蓉玉的合欢粉素簪,趁肖战低头打量自己,插进肖战乌发里,颜色娇样式淡,搭这身衣服,不喧宾不夺主,相得益彰。王一博左右看看,叫侍女捧来铜镜给肖战自己瞧。


  铜镜刚被抱来面前时,肖战吓一跳躲开,没敢看。方才匆匆一眼,他没认出来镜子里的是谁。


  有个机灵的小丫头,笑吟吟夸赞:“小将军选得妙,公子这身最好,俏得像桃林里的销恨花。最配小将军这样的风流倜傥少年郎。”


  王一博勾了嘴角,继续挑配饰。


  肖战偷看铜镜里的自己,有些羞赧。这身衣裳的布料比之先前在将军府,王一博所赏,更好。


  王一博挑了一对缠丝玉的盘云腰坠子,拿其中一只欲系来肖战腰带上。肖战惊惶,后退想躲:“小将军,这是玉佩。”


  非官宦人家不得穿戴玉佩,肖战不敢碰。


  王一博拉他回来,硬是给他戴上:“我给的,能戴。”


  这一番打扮罢,肖战浑然大变,完全成了个富贵闲公子模样。


  王一博拿起那一对玉坠的另一只系在自己身上,和肖战配成一双。


  肖战穿上新衣裳,不甚自在,一直闷头抚弄身上罗织的面料子,没听清王一博问话。


  “嗯?”肖战恍惚抬头。


  王一博浅笑:“晚上想吃什么?是想回去吃还是在这处,天黑后岸边有河灯,夜景不错。”


  肖战在那小院子里待得够够,好不容易出来,自然不想那么快回去。


  肖战老实答道:“想在这处吃,吃什么都行。”


  七月里的天,并不凉快,虽日落黄昏偶有凉风,可一时半刻也吹不散日头晒了一天攒下的暑气。王一博遣人去传槐叶冷淘,配一盘炖鹿肉、一盘清烩波棱菜,另备一盅饮子解渴消暑。


  两人对坐等菜时,肖战怕自己坐得不对压坏了新衣裳,在椅子上动弹不停。


  王一博盘着小厮新送来的翡翠玉核桃,看他活像身上长虱子,打趣道:“怎了?椅子上有刺?”


  肖战挠挠鼻尖:“没,小的……”


  “又错。”王一博打断他。


  肖战改口:“我是怕把衣裳给压坏了,挺值钱的,坏了可惜。”


  王一博扬着嘴角,颔首摇摇头。肖战深觉小将军该是在笑他小家子气。


  王一博眉目舒展,轻轻叹口气,似笑非笑看他:“坏就坏了,坏了再做身新的。”


  肖战抿着嘴,未吭声,闪躲王一博的眸光,瞟向远处青山披绯色。


 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,他又不是这辈子到了都能锦衣玉食,小将军兴头上哄他几句万不能当真。他可千万不能忘记自己身份,长远想来,等他哪天离开此处,还是该过回从前那样的宁淡日子,不求丰衣足食,只求平平安安,切不可因今日一时的假富贵而得意忘形,否则有朝一日富贵浮云散,有他后悔的。


  *


  晚饭传来,肖战因出游一日,心情上佳胃口大开,故而多吃了点,吃过才觉自己吃多了,直打嗝。


  王一博看他那难受样子,又拉他下阁楼闲逛。肖战被王一博牵着手,闻着王一博的信香,猜出他眼下心情比白天好上不少,又比昨夜刚来时更好上许多。


  肖战觉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,想旁敲侧击打听打听阿肆。毕竟是因他,阿肆一家才遭横祸,小将军既运筹帷幄决胜千里,有那动动手指就能要刘家三口性命的本事,也该能动动手指就可救刘家于水火。


  肖战被刘阿肆典卖,知晓刘家的迫不得已,可也伤心难过,知道他就算能回去,与刘家也再放不下芥蒂。但无论如何也不好让刘家因他家破人亡,那他终此一生都背几条人命,罪孽难消。肖战琢磨着怎样讨好讨好王一博,替刘家求得一线生机,权当报答当初救命安身之恩。往后如何……


  肖战步子变慢。往后如何,他也不知晓。当初签契时,县老爷说典他几年生过孩子就放他回刘家。且不论王一博到底几年肯放他,就算放了,他都与王一博结契过,还能回去和哪个乾元过日子呢?


  难不成王一博有法子把结过的契再给解开?亦或是,王一博压根没想过等腻烦以后好好打发他后半辈子,等色衰之后撵他出去,往后余生他汛期是死是活也不会再管?


  肖战一路心不在焉、胡思乱想,越想越烦越想越忧,又没听清王一博问话。


  “嗯?”肖战猛然回神。


  王一博打量他打量得仔细,把他看得后背心冒冷汗。


  肖战惶然,如实承认:“我没听清。”


  王一博闭目蹙眉片刻,更叫肖战害怕,怕王一博气恼他刚刚走神。


  王一博却没发火:“累不累?累了传轿辇回去,不累就再走走,或是再去湖上吹吹风。随你。”


  回去哪里有好日子,王一博多少天没来过,昨晚上那一遭怕是不够泄火,这会子回去怕是又要滚去床上。


  肖战不在汛期,没那般耐折腾,昨晚上让王一博弄得腰有点疼,忙说道:“我还不想回去。”


  “回去的路在对岸,你是想绕一圈回还是泛舟去对岸再回?”


  肖战出身渝州,没坐过小舟,新鲜得很,下午那阵子没过瘾,还想再坐一坐。


  王一博于是带他去岸边解缆绳。


  船夫要来执桨,被小将军抬手止住。小将军牵着肖公子的手上船,安顿好肖公子后,亲自撑船去湖心。


  一行下人知晓小将军不想他们打搅,遂一半等在原处,一半绕湖而行去对岸侯着。


  *


  肖战坐在小舟之上,趴于木栏,赏湖波晃影、远山吐月。晴夜的水上无烟无霭,远处亭台都一清二楚。


  小将军在船尾摇着木桨问他:“可是爱坐船?”


  肖战老实回答:“在渝州时我没坐过船,觉得稀奇。”


  小将军便说:“往后想泛舟玩就过来,不过不可自己一个人,定要有下人陪着。在船上不可乱动,当心落水。”


  “嗯,晓得,多谢小将军。”肖战勾唇浅笑,卷了大袖,伸手去撩湖水。


  清波上浅月淡星被他划破。船头的红纸灯笼光影朦胧,与天上星月一道照出他眉眼之中几分好奇几分俏皮。


  王一博看得有些出神。


  肖战玩了一阵子水,忽然吃惊:“小将军,我好像看见鱼了,这会子鱼还没睡呢?”


  背后没有声响,肖战疑惑,回头去看。王一博不知何时不再划船了,而是站在他身后,居高临下,目色幽沉。


  肖战一看那眼神,便有些明白过来:“……小将军?”


  *


  赵长千随王一博来别苑,王一博自钻进肖战的院子,就没召见过他。赵长千本也不欲打搅,半个时辰前,有洛阳城将军府守卫飞马来送拜帖,说是大理寺卿明日要登将军府的门叙话。


  赵长千斟酌到此刻,怕大理寺真有要事,遂带上拜帖去找小将军。江南小院的下人说小将军带着肖公子去泛舟,还没回来。赵长千又去湖边找。


  是找着了小将军,在不远处的湖面上,与肖战都躲在小舟船篷之中,无人摇橹,也不知何时能靠岸。


  赵长千便耐心等在岸边,眼巴巴等着那小船过来。


  左等等不来,右等等不来,赵长千于岸边渡头盘腿坐下,横刀于腿上,求小丫鬟去给他拿些吃食来填肚子。


  小丫鬟取了下午小将军与肖公子吃剩的五色饼给他。赵长千坐着吃五色饼,眼睛盯着湖上那小舟,盼着小将军快些回来,他简直快叫蚊子给吃了。


  那小木舟上悬的红灯笼猛地摇了几下,后又小小地摆动。小舟也在水上微晃不止,一下一下很有节律。微晃着微晃着,小舟又狠动起来,船头都转了一小半。赵长千险些以为船要翻了,囫囵吃下糕点,打算提刀去救人。


  没成想那般猛烈摇动过,木舟又轻缓下去,红灯笼打着圈子摇摆,船影也跟着转圈摇摆。


  有一只水鸟落在船篷之上,又被晃得惊飞,一道白影飞过水色天边。


  赵长千等到要睡着,挥一挥耳边嗡嗡叫的蚊子。远处小舟之尾终于有人出来,小将军站在淡云微月之下,理了理衣裤,执桨驱船往赵长千这处来。


  赵长千拍拍屁股站起来。


  小舟靠岸。清朗如水的月光下赵长千总算看清了船里的情状。肖公子蜷缩在船心,身上盖着小将军的外袍,青色隐花的外袍下是凌乱堆叠的红衣,恰似海棠一片红娇藏于万叶丛中。


  肖公子长发散乱,半张脸埋进小将军的衣袍里,眼角殷红带泪,未着鞋袜,隐约的一双白生生的脚自青色衣衫下摆露出来。


  小将军停好船,钻进小舟里扶肖公子坐起,弯腰要背他。肖公子起初不愿,小将军回头一眼看过去,肖公子只好听话趴上小将军的后背。


  小将军稳稳当当背起肖公子上岸。赵长千立即让开路。肖公子裹着小将军的衣裳虚搂着小将军的肩膀,手上抓着小将军的革带。那双手腕子打袖衫里露出来,腕上各一圈勒痕,差不离是那革带的宽窄。


  王一博背着肖战吩咐下人:“船里收拾收拾。”


  几个丫鬟领命过去。


  王一博背着肖战往前走,问赵长千:“何事?”


  赵长千并排走,禀报:“大理寺卿今日临晚送了拜帖来,明日下午登门,将军府。”


  “嗯。”王一博继续往前走。


  肖战不敢看赵长千,埋头在王一博肩膀,气息犹有些乱,长发滑落一片,铺开在后背。


  赵长千一直跟着王一博,又问:“小将军,过几日中元节,是否还如以往?”


  王一博道:“东庄,中元节后去吧。府上如旧。”


  一听见“东庄”二字,肖战抓着革带的手攥紧了几分。王一博立时察觉,步子顿了下。


  赵长千疑惑。肖战心里一紧,又不动声色放松。


  看肖战又恢复如常,王一博才继续走,继续吩咐赵长千:“准备好明日马匹,寅时二刻别苑门口启程回城。”


  “是。”赵长千转身离去。


  王一博走了几步,问:“有话要说?”


  肖战没敢吭声。


  王一博便催:“有事便说。”


  肖战硬着头皮问:“小将军……阿肆……如何了?”


  王一博停步,稍稍偏过头来,一直默然不语,叫肖战胆战心惊。


  “谁准你提他的?”王一博问。


  肖战不敢吱声,过片刻,服软:“小将军,我知错了。”


  王一博又动弹了下,背肖战的手松了些,肖战悚然,怕王一博气急把自己扔下去,没多想,双臂飞快搂住王一博的脖子。


  这一搂浇灭了王一博腾起的不悦。王一博将他往上背些,又道:“只此一次,下不为例。”


  肖战咬唇,悄悄想放开手臂。


  小将军突然又不满:“搂好。”


  肖战依言重新搂好,忐忑趴回王一博背上。王一博仍旧在原地站了会儿,才软下声音:“下次不准提他。”


  肖战眨巴眨巴眼睛,闷声“嗯”了句。


  王一博得他允诺,才继续往回走。肖战在王一博背后,察觉腿间因王一博双臂的拉扯,又是一如既往黏湿一片,随王一博迈步一股一股溢出来。肖战不舒服,不敢说,怕又惹王一博不高兴。


  这些天虽王一博看似一改往日的咄咄逼人,变得温柔体贴,但肖战始终对他从前在将军府的行举难以释怀。那日县牢里县丞和狱卒气势汹汹的强买强卖,肖战仍旧历历在目。阿肆无辜背上的两条人命亦让肖战心如芒刺。


  淡月纤云下,王一博一步一步背着肖战往前走。肖战胸中默然叹息,在这位达官贵人眼里,他们这些升斗小民的身家性命,压根不值一提。也许今日恩宠,指不定就是来日利刃。
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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